第四十八回 大东家布置接风宴 大小姐巧解娃娃亲
秦怀仁辞别智信和世杰,满心欢喜地带着大难不死的宝贝女儿打道回府。
智信和世杰则直接快马赶到了县衙报官。
王义禄立刻带上捕快和仵作,快马赶往龙门崮鸡鸣寺,抓捕土匪小六子,查验朱三的尸首。
世杰又专门来到王家大院,向王学富说明状况。
王学富听了世杰带来的玉珠得救的好消息,感觉心花怒放,兴奋得手舞足蹈!
他交代世杰先不要去王家滩了,回虎威镖局休养几天再说。自己准备等义禄回来,一起去看望玉珠和秦家人,也准备再把秦占武教训一番。
王义喜在忙着商行里的生意,对这几天里发生的与自己休戚相关的大事浑然不知,一直被蒙在鼓里。但是,他在商行生意上的本领却日渐长进、小有成就。
不过,他这时候觉得,如果能在济南那样的大地方开开眼界、历练历练,将对自己的成长有不小的帮助……
晚饭后,王义禄才赶回到王家大院。
他见父亲已经愁眉舒展,心里已经有数。
“玉珠得救的事您已经知道了?”义禄问道。
“嗯……”王学富点了点头。
“这个案子也算破了。主犯朱三,已经在土匪内部火并时被杀身亡;胁犯小六子,已经抓获归案,可以结案了。”义禄又说道。
“好!这个案子办得漂亮……”王学富赞道。
这爷俩正说着,义喜和梦瑶同时闯了进来。
“啥案子办的漂亮,让你们这么上心?”义喜疑惑地问道。
“跟你没关系,别问了……”义禄说道。
“哎!你刚才说的那个朱三,是不是龙门崮的土匪‘二当家的’朱三?”义喜又问道。
“是啊……你见过?”
“不但见过,这个狗日的还曾经拿刀对着我。结果被齐峰用流星锤把他们十几个土匪打得落花流水。朱三的脑袋,还差一点被那个凯瑟琳一枪打爆……狗东西早该死了,今后盐路上少了一个大祸害!”义喜兴奋地说道。
“这次救人出力最大的是谁呀?”秦怀仁问道。
“龙门崮的土匪其实分成了两拨,丁一山带着主要人马在龙门崮顶上的清风寨;朱三带着二三十个土匪占了半山腰上的鸡鸣寺。智信一个人独闯清风寨去见丁一山;世杰和光明寺的三个武僧,还有被土匪赶跑的鸡鸣寺方丈至善禅师,到鸡鸣寺缠住了朱三和他的手下。被救的人就在鸡鸣寺……最后的关键时刻,丁一山赶到,杀了朱三、绑了小六子。”义禄说道。
“这个智信,真是个神人,不但武功绝伦,还精通韬略、胆大心细,难得的人才……”王学富喃喃说道。
“世杰他们也挺危险。朱三当时已经铁了心去投靠藏马山的麻天雷,走之前准备先杀了世杰和三个武僧。如果不是智信和丁一山及时赶到,就免不了一场血战,后果难料。”义禄说道。
“这是救谁呀?兴师动众、血雨腥风的……”义喜又诧异地问道。
“你不认识,别问了。”义禄说道。
“你快垫上两口,我们去秦家看一下……”
王学富话还没说完,就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。
“秦家?不会是玉珠出事了吧?”义喜惊问道。
“不是!别操心了,好好在家呆着。现在土匪猖狂得很,处处都要小心……”义禄说道。
“哎!哥,要真是玉珠嫂子被土匪劫了,你准备咋办?”梦瑶凑上来问义喜。
“那我就挥刀直上龙门崮,踏平清风寨,”义喜说着,话风一转,“那是以前,现在的我,就要讲策略:先找二哥商量计谋,再找大哥调动安东卫大军,围山擒贼。总之,不能伤了你嫂子玉珠……”
“那你敢不敢像智信师父那样,独闯清风寨,面见土匪大头目?”梦瑶又问道。
“那怎么不敢?不过,镇住丁一山,我没那个本事,去了也白去。所以,只能找大哥、二哥帮忙了……”义喜说道。
大家都笑了,但笑得最开心的是王学富……他突然觉得义喜确实有了长进,不再像以前那样顽劣不堪了。
晚上,秦家大院里一扫前两天大祸临头的阴霾,洋溢着比过年还要热闹的喜庆气氛。
秦怀仁难掩喜不自胜的心情。他亲自开了祠堂,告慰列祖列宗,宝贝女儿失而复得;感谢各位先祖的在天之灵,保佑了玉珠逢凶化吉、遇难成祥。
他安排家丁从酒窖里取出了珍藏的百年老酒,准备让家里所有的人都喝个痛快……街坊邻居都好生纳闷,这不年不节的,秦家咋突然就又热闹起来了?
王学富带着王义禄来到了秦家大院,见到这般光景,自然也是心旷神怡。
秦怀仁将两位“贵人”迎进了客厅。
客厅里摆了一张圆桌,王学富被让到了主位,秦怀仁坐在旁边,义禄、占武、裴东来坐在了两侧,给玉珠也留了座。
“玉珠是吉人自有天相,逢凶化吉,可喜可贺……”王学富说道。
“玉珠能平安归来,全赖义禄前后奔忙。不然,后果难料……”秦怀仁说道。
“我做的这点事都是举手之劳,不值一提。我们得感谢智信师父和世杰,孤胆闯匪巢、舍命救玉珠。现在想想,真是有点后怕……就差那么一点,不但救不出玉珠,他们两个的命也得全都搭上。另外,还包括光明寺的三位武僧和鸡鸣寺的方丈至善禅师。”义禄心有余悸地说道。
“王伯父、义禄,这都是我走火入魔鬼迷心窍,不光差点害了玉珠、害了人家智信师父和世杰,还害得大家都担惊受怕。我都没脸坐在这里……我给大家叩头请罪!”
占武痛心疾首地说着,离开座位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。
“嗯!好!你能幡然醒悟,确实难得。本来我想今天晚上,要好好把你教训一番,现在看来不必了。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……起来坐好。”王学富说道。
“这次舍命救玉珠的人,都是他要坑害的人,想想真是惭愧……教子无方,丢人啊!”秦怀仁痛心地摇着头说道。
“这都是我瞎了狗眼,分不出好坏人……无地自容。”占武低着头说道。
“咱们大家先动手吃起来,一会儿再看玉珠缓得咋样,看她想不想出来陪陪大家?……”
秦怀仁说着,招呼大家先吃喝起来。
“丁一山目中无人,把官府衙门都不放在眼里;可硬是让一个云游和尚给降服了,真有点不可思议……这个智信师父,真像是菩萨下凡,来救苦救难的。”义禄感慨地说道。
“这个智信的武功确实厉害!我们一年前从济南回日照,眼看着他一个人,打败了丁一山和十几个拿刀的土匪……”占武回忆说道。
“武功高强只是一个方面,更重要的是勇气和智谋。听说在天山抗击阿古柏侵略军的战场上,他也是舍生忘死、威风八面,左宗棠左大帅都对他赞赏有加。这次能降服丁一山,靠的不光是武功,更靠他的谋略,靠他的智慧,靠他的气场。他对‘礼义廉耻’的理解和发挥,能胜过其他任何人。在县衙大堂的‘辩论会’上,同传教士据理力争、慷慨陈词,就能证明这一点。”王学富深有感触地说道。
小梅进到客厅给大家添茶,有意听着大家的对话。
“这两天我要上光明寺拈香敬佛,找机会再和这位高僧聊聊,也长长见识……只可惜,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思进取、胸无点墨,还不停地生事惹祸。玉珠尚有才气,又可惜是个女儿身。秦家的前景,可悲、可叹啊!”秦怀仁叹着气说道。
“哎!今天玉珠遇难成祥平安归来,占武也浪子回头知错能改,虽然说是‘因祸得福’,可这也是咱们两家前世修来的功德。不必沮丧,风生水起就在眼前……”
王学富说着,自然又想到了玉珠和义喜的婚事,“义喜虽然近来小有长进,可离真正出师,还有些日子。我看,等玉珠定定神静养些日子,就选个黄道吉日,把亲事办了吧,不要再等了。您看如何?”
“我也正有此意……小梅,你去看看玉珠休息的状况,问问她能不能下楼陪大家坐坐?”秦怀仁向小梅安排说道。
小梅回应了一声,出了客厅……
玉珠进了客厅,向大家行了礼,被安排坐在了秦怀仁和秦占武之间的座位上。
“玉珠,你吉人自有天相。虽然遭遇了惊魂一刻,可还是能逢凶化吉。怎么样,缓过来了吗?”王学富问道。
“感谢王伯父挂心,好多了……”玉珠答道。
“嗯,现在叫我‘王伯父’还行,可等你静养一阵子,就要请你改口了喔……”王学富捋着胡须微笑着说道。
“您的意思是?”玉珠故作惊讶地问道。
“我本来是和你爹约好的,等义喜出了师、成了才,就给你们成婚。可是,我想错了,一个人成才,非一年半载之功。义喜虽然长进很快,但是离成才出师还早。所以,我和你爹刚才商量过了,不能再拖了,等你静养些日子,就给你们把婚事办了。成了家,你们就能相互照应,你还能帮助他积累学识、早日成才……现在,想听听你的意思。”王学富说道。
玉珠沉思了片刻……默默地站立起来,绕过自己的老父亲,猛然跪在了王学富的旁边。
大家都大吃一惊!
“你这是?”王学富惊问道。
“王伯父,我不能答应这桩婚事了……”
“起来说话……这是为什么呀?”
“被土匪绑票的女人,人家都会嫌弃的……”
王学富一听此话,猛地把桌子一拍,高声喊道:
“我不嫌弃!我看谁敢嫌弃你?”
裴东来赶紧起身,关上了客厅的大门。
“王伯父,我谢谢您……可即便现在暂时没有风声,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,很快就会扑面而来。王家是大户人家,我不想因为我而被别人背后嘲笑、受到牵累,直不起腰来……”玉珠啜泣着说道。
“玉珠啊,我都不在乎,你还担心这些干啥呀?”王学富哽咽着说道。
“王伯父,我不能不在乎。劫后余生宁可在孤独中度过,也不能再牵累王家、再牵累义喜,成为祸害王家的罪魁……与其成为日后的‘祸害’,还不如当时死在龙门崮……这就是我的命啊!”玉珠流着泪说道。
大家望着哭成泪人的玉珠,都忍不住掉下了痛心的眼泪。
秦怀仁强忍悲痛,可眼泪禁不住簌簌下落,说不出话来。
秦占武这时间才意识到:虽然玉珠被活着救了回来,可她在世俗眼里的“名节”却永远失去了……这等于自己亲手害了亲妹妹的一辈子,自己哪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?
他恨不得立刻拿出那把枪,朝自己的脑袋开上一枪。可即便这样,也无法挽回自己铸成的大错,真是“一失足成千古恨”啊……他越想越悔恨,越想越对不起玉珠,越想越对不起所有人。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,“哇”的一声哭嚎了起来,起身跪在了玉珠的面前。
他一边扇自己耳光,一边哭着咒骂自己:
“玉珠!‘罪魁’和‘祸害’都是我呀!该死的不是你,那是我啊……我不该鬼迷心窍勾结土匪去害虎威镖局,也不该翻脸得罪土匪,更不该事后还瞒着大家……我就是个畜生,是我作的孽啊!”
玉珠眼看着自己的哥哥用力扇自己的脸,口里都淌出了鲜血,心里更不好受。
她赶紧拽住了占武的手,掉着泪说道:
“哥,这不全怪你,这就是我的命,命里有此一劫,躲不掉的……”
这突如其来的一幕,使大家都伤心落泪,更是让大家手足无措,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安慰这位苦命的姑娘。
“王伯父,还有一件事,我想问问您。”玉珠止住啜泣说道。
“玉珠你说……”
“我和义喜的八字,您找算命先生测过吗?”
王学富一愣!摇了摇头说道:
“还没有……我不相信这些,不用测!”
玉珠恳切地说道:
“伯父,我属鼠,义喜属羊。就算不测八字,我和义喜的属相也是‘相害相克’的。书上说‘羊鼠婚配日月愁,家境不安命难留’……起初我还不太信,现在明白了。还没过门,就给王家带来了‘后顾之忧’。您觉得,我还能继续答应成婚吗?”
王学富摇了摇头,“我这个老家伙都不讲究这个,你倒把‘阴阳八卦’背了个烂熟。我认为是‘只要才高有八斗,夫妻必定过到头’。你义福大哥属兔,他媳妇香兰属牛,按阴阳先生的说法,一样也是相克相冲,难道他们过得不好吗?别相信那一套……”
“爹!玉珠好不容易回到家,就别再逼她了。让玉珠好好休息休息,静养几天再说嘛……”义禄说道。
“对、对!你好好静养几天,改天咱们再议。但是,我今天把话放到这!就算我们王家没有这个福分娶你进门,你秦玉珠也是我的‘干闺女’,绝不含糊!”王学富郑重地敲着桌子说道。
“干爹!我听您的……”玉珠露出了久违而憔悴的笑容。
“噫!这么快就叫上了?”王学富诧异地望着玉珠说道。
大家会心地笑了起来……
